这日,送走了月烈,忽必烈便在等待着李瑕的召见。
他会再时不时翻开那本《吴越春秋》,伸手抚摸着那已被翻出毛边的书页。
“十年勾践亡吴计,七日包胥哭楚心。”
然而,连着等了许多天,始终没能得到李瑕的召见。
初时忽必烈还在想着这是李瑕要磨他的性子,但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,他终于是受不了了。
一旦有了期待,比原来平静的日子难熬太多了。
忽必烈觉得自己要疯了,他整宿地睡不着,想要分析局势,偏偏毫无消息。
终于,过了一个多月,那扇大门才再次打开。
“天子召见!”
忽必烈手指不由一颤,难以抑制地心跳得厉害。
他相信很多李瑕的忠臣在面圣时都没有他这一刻的激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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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年,更擅长建城的刘秉忠反而被调任到丰州主建了丰州新城,北平宫城反而是由张珏营建的。
张珏只参与过修缮钓鱼城,根本就没有建造宫城的经验。无非是简单地按普通房屋的用料盖起来,金砖也无、金漆也无,看着十分简单朴素。
反正李瑕还未正式下旨迁都,是以行宫的名义来兴建的。
好在占地够大,虽不富丽奢华,看着还算大气。
忽必烈走过空阔的广场,又绕过前宫三大殿,看着这座本属于自己的宫城,不由痛恨李瑕连建个皇宫都是靠自己的地基与宫墙。
觐见被安排在三大殿后方的一间偏殿,牌匾上大书“武英殿”三个大字,也不知是不是李瑕想故意嘲讽他。
事实上,自战败被俘以来,忽必烈还是第一次见李瑕。
“宣,银青光禄大夫忽必烈觐见!”
听得通传,忽必烈进入殿中,目光一扫,却再次诧异。
殿内并非是他预想中几个重臣议事的样子,而是正在举行延席,大臣们分坐两列,各自的小桉上摆着酒菜。
目光再一扫,能看到许多旧相识。
移相哥、忽剌忽儿等一些早早被俘投降的蒙古宗亲,李德辉、姚枢等一些汉臣,以及张家、史家、严家等一些世侯。
而坐在最前方的,终究是李瑕的元从。
见忽必烈进来,大殿上众人都沉默了下来。
“臣……”
过了一会,忽必烈只好开口打破沉默,有些艰难地出了声。
如果他不愿受这种屈辱,他是可以就待在那一方小院里。只要不闹事,李瑕既然想要夺走他的臣民、不至于过分为难他。
但此时让他来到这里的是一种坚忍。
“十年勾践亡吴计”,心头再浮起这句话,忽必烈深躬到地,道:“臣忽必烈,请陛下安。”
假若当年初败时便见到李瑕,他必是要放几句狠话,以显虽败而不屈的威风。
终究是过了太久,那些不甘都被磨平了。
“赐座。今日是私宴,不必拘束。”
忽必烈偷眼看去,只见坐在龙椅上的李瑕蓄了长须,气势威严。
李瑕今年还不到四十岁,且长年健体,依旧给人一种英气勃勃之感。
在这一个刹那,忽必烈心里突然感到巨大的失落,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战胜李瑕了。不是输在了能力,而是输给了岁月。
“朕听爱妃说,卿想要在征海都的国事中为国出力,是吗?”
忽必烈从失落中回过神来,连忙应道:“臣,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”
有人轻笑了起来,似在笑忽必烈汉学学得好。
忽必烈恍若未闻,看着桉前的酒水,忽然想到了前阵了报纸上连载的一篇演义。
说的是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。
那一句“今天下英雄,惟使君与操耳”,与今日形势何等相似……
正此时,李瑕问道:“卿可有汉名?”
忽必烈才坐下,连忙又站起,行礼道:“臣斗胆,想请陛下赐姓。”
若不是因为如今有了重返草原的希望,他必不会如此恭顺,至少也要让人看出李瑕是在为难他,以让蒙元遗老们不耻于李瑕的心胸。
但偏偏就是藏了心思,只能委曲求全。
李瑕却不是为了羞辱忽必烈,而是确打算给黄金家族的降人们立个榜样,遂道:“你们是孛儿只斤氏,便姓‘包’吧。”
“臣谢陛下赐姓。”
“包卿给自己起个汉名如何?”
忽必烈眉眼略略一低,忍下了屈辱。
勾践能够侍奉吴差,如今又有什么不可以忍的呢?今日表现得越忠诚,回草 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