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偏见?”
“我大宋的士大夫怎么看蒙古的?蒙哥死了,汗位当然是太子的。谁是太子?班秃、阿速台、玉龙答失、昔里吉、辩都?不重要。那,重要的是什么?天地君臣。”
张珏大受震撼。
他忽然明白了,明白李瑕为何能有这些作为。
这个年轻人,与所有人都不一样……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束缚,完全跳脱了纲常之外。
并没有太多大逆不道之言,李瑕只是在分析满朝的士大夫们的想法。
张珏却觉得,李瑕好疯。
……
“回到方才君玉兄问莪的问题。”
李瑕笑了笑,道:“贾似道了解蒙古、知道忽必烈会退兵。他不说,他要让朝野上下感到恐惧。然后,这个处在恐惧中的朝廷便会从此受他控制,视他为周公……”
~~
临安,丁府。
陆凤台还没走。
他登上客院的阁楼,望着前院的灯笼,看到有仆役去接丁大全回府了。
其实,在贾似道调任两淮宣抚使之时,陆凤台已暗中投靠了贾似道。
当时两淮将领与贾似道一起玩关扑赌钱,谁忠于袁玠、谁对袁玠不满,一眼便被看得清清楚楚。
陆凤台就是心底里恨透了袁玠的那个。
这次,他其实并非袁玠派来的,因蒙军才至,袁玠已逃得不知去向。
陆凤台是奉贾似道之命来的。
他把袁玠在淮西做的所有天怒人怨之事告诉了丁大全。等着看丁大全如何反应。
若丁大全上奏官家,那必受牵连,罢相;
而若丁大全敢瞒着不报,那更好……
但,事情显然出了些变故,丁大全竟还穿着官袍回来了。
陆凤台又等了许久,终于,有丁家仆役来给他送吃食。
“陆统领。”
“这里没旁人……你打听清楚了?为何丁青皮没被治罪?”
“丁党又立功了,还是那李瑕……”
陆凤台眯了眯眼。
他认得李瑕,三年前他在庐州搜捕大理人,是李瑕救了那些大理人。
贾似道亦提过李瑕,称其“未必是丁党”。
但到了这种时候,丁党却还在凭恃李瑕的功劳,得官家信重?
“钓鱼城的功劳?钓鱼城一战还有吕帅、王将军……”
“不是,据说李瑕收复了汉中,以一己之力。”
陆凤台一愣。
“收复汉中?这怎可能?”
“不知。”
“快走,莫被丁家察觉了。对了,给我件衣服,我去探探。”
……
顷刻之后,陆凤台换了身衣服,动作敏捷地穿行过丁府的亭台楼阁,一路到了书房附近。
他窜进竹林中,目光看去,只见前方丁大全的书房中烛光正亮。
等了许久,门开了,一人走了出来。
接着,只见丁大全竟还出门相送。
陆凤台努力眯着眼,隔着竹林,趁那人转头时看了对方一眼。
他意外地发现,竟觉对方有些面熟。
只听前面丁大全招过仆役吩咐道:“备轿。”
“阿郎这大半夜的……”
“叫你备轿。”
“是,是,小人知错……”
陆凤台连忙缩回去,迅速转回客院,一路上想着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方才那人……
忽然,他灵光一闪。
庐州。
那是聂仲由身边的人……
~~
轿子里,丁大全再次摊开手中的信。
“顿首再拜恩相赐鉴。”
“瑕本逮罪囚牢,得公破格提携,入蜀任官。时公耳提面命,‘当效狄青,仗节临戎,辅圣推忠,保大宋社稷’,瑕片刻不敢忘,连年数战鞑寇,今岁随吕帅斩蒙哥、复汉中,以期报公之礼遇、陛下之隆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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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近来闻吕帅言,公似与贾公有隙,瑕唐突,惶惶然有一言相劝,万请勿怪。今蒙哥既死,其弟势必归争汗位,贾公将于京湖大有作为,期一战以振大宋社稷。只盼公顾全大局,效廉颇相如之美谈,实为大宋之福。言尽于此,不甚惶恐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