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节 谋废太子(3)

文帝朝独孤皇后举举酒杯,看上去像是邀她一同喝酒,实则是阻止她继续説下去。這些杨广与萧妃都看在眼里。他们都在心里揣测:父皇是不愿让那些不愉快的事破坏了家宴的气氛呢,还是不想让我们夫妻听到由他们亲口説出的对太子不利的话?
“广儿,”文帝放下手中的酒杯,和蔼地説:“這些年你在扬州为政一方,上至州县官吏,下到平民百姓,对你的德才都无不称道啊!”
“父皇过奖了。扬州所辖州县原本就是我大隋富庶繁华之地,這几年风调雨顺,商旅畅通,更显得诸业蓬勃向荣。説到根本,都是父皇圣恩浩荡,佑护天下政通人和的结果。国家大业隆盛,地方才能随之兴旺。這些年来,无论是在并州还是在扬州,儿臣时时谨记父皇的教诲,凡事无不以克勤克俭,体恤百姓的圣训为指导,从中受益匪浅!至于儿臣本身哪里有什么德能才干,不过属员的夸张而已。”
文帝对于杨广的谦虚谨慎非常欣赏,因而更加喜形于色,便道:“朕以为并不尽然。若説下属难免有虚夸的赞颂之辞,那智觊禅师的奏表都是真情实言。”
智觊禅师是江南天台寺的禅师,也是南宗禅的始创者和著名领袖,与杨广私交甚深。文帝对佛学禅宗极为推崇,也非常愿意与人切磋议论。這其中有着很深远的根由。
佛教是自汉朝由天竺传进中国的。到了魏晋时候,由于天下大乱,张扬大慈大悲的佛教顺遂芸芸众生渴望慈悲安宁的心愿,很快流传兴盛起来。尤其是江南,因为梁朝武帝看破红尘,转入佛门,成了一个在位的和尚皇帝,使得佛教在江南一带格外兴旺。不几年时间,各地建起的寺庙就有四百七八十座。寺庙里整天香火不断,烟雾缭绕。
在北方,佛门子弟的运道就不太顺畅了。周朝武帝看到,建盖的一座又一座寺庙占了大片的良田,而一批又一批遁入空门的佛教子弟,原本应该是国家军队中的士兵。佛教的昌盛直接侵扰了农耕和国家防务,這可是一个不小的隐患啊。于是,周武帝号令大举灭佛,禁断了佛教。
文帝杨坚代周建隋之后,佛教马上时来运转了。
杨坚就降生在莲花台下,由智仙尼姑抚养长大。他自幼深受佛门薰陶,沐浴着佛法的恩惠,对佛教有着极深的感情。周武帝禁毁佛教以后,智仙尼姑就身着法衣,隐居在杨坚家中,直至病逝。那时,杨坚已官拜隋州刺吏。
更为重要的是,杨坚尚在襁褓之中,智仙尼姑便预言“此儿日后能得天下”,结果真的应验了。他由衷地感谢佛祖的点化。当他登基称帝后,便立即开始报答佛祖恩典:建寺塔,度僧尼,作佛事,写佛经。在文帝的倡导下,佛教在北方又重新兴旺起来。
杨广乃至萧妃对佛教的推崇,当然缘于父皇母后。他在上任扬州总管不久,就在广陵的大召寺设下“行僧斋”。隆重地接受了“菩萨戒”。为他受戒的戒师便是专程从天台寺请来的智觊禅师。受戒之后,智觊送给杨广一个法号,“总持菩萨。”在佛门,這不仅仅是一个法号,更是一项了不起的荣誉。
自此,杨广与智觊不断有书信来往,讨论佛学经典,交流本人参禅悟道的体念。对佛门有利的事,杨广便觉得义不容辞。智觊曾先后请他做庐山东林寺、顶峰寺和荆州玉泉寺的住持,他都欣然接受。而且还将智觊修建玉泉寺的事上奏父皇。文帝亲书玉泉寺额赐于智觊。由此智凯又与文帝搭上了关系。每逢节令,他都差遣僧人进京朝贡。文帝宫中的一卷《玉泉伽蓝图》就是智觊送上的。智觊还常有奏书报来,刚才文帝对杨广提到的奏章便是不久前刚刚报送来的,而且还是专为颂扬杨广在扬州的政绩而写的。
文帝对智觊之言笃信不疑,他更相信做杨州总管的儿子决不会辜负自己。兴致所及,他一边喝酒,一边将智觊的奏书对杨广背诵了几句:“茂绩振于山西,笑声驰江左;管淮海之地,化愚钝之民;今太平之世,路不拾遗”
听着文帝的背诵,独孤皇后自豪地笑了。或许是喝了几杯酒的缘故,她笑得那么光鲜灿烂,神采飞扬。她笑着对杨广説:“广儿,记住你父皇的话,江山社稷长盛不衰尽在人为,咱大隋天下还指望着你哩!”
杨广觉得,母后对自己説的那些话,与其説是鼓励,倒不如説是一种暗示。鼓励是明摆着的,要自己尽心竭力,恪于职守,让江山社稷长盛不衰,做一个上不负朝廷,又深得百姓拥戴的好王好官。那暗示是什么?母后在暗示什么?就得全凭自己揣摩了。這多么像佛家説的修行悟道啊!禅宗是分为南北两派的。北宗讲究修炼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的劳其筋骨修行苦炼。而南宗则讲究的是“悟”,所谓修禅悟道。一旦顿悟了禅机,你就成功了。這种悟的过程也许是漫长的,但也许就是一瞬间,所谓“顿悟”。這里面除了本人的灵性之外,恐怕还得有个明白人来指点。
杨广信奉南宗禅,他觉得自己此时正在参悟禅机。這些天来。他一直忘不了那一桌家宴上父皇母后的言语表情,他似乎看到了一点什么,却又拿不准,抓不住。一定要谨慎小心行事,要不然,就算父皇不降罪自己,也会贻人笑柄。
萧妃和杨广在京城的半个多月里,各种名目的宴请应酬天天不断,不外乎都是王公大臣皇亲国戚的邀请,场面自然个个都安 -->>